今年6月9日是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75周年所庆。在世界物理科学发展史上,无疑将铭记物理所几个堪称世界一流的科研佳绩:以赵忠贤院士领衔的液氮温区高温超导研究;以王震西院士领衔的低温镀铝铁硼永磁材料研究;以范海福院士领衔的将直接法用于蛋白质晶体结构分析、创建多维空间直接法以测定含周期性缺陷的晶体结构的研究等等。陈立泉院士不仅参与了液氮温区高温超导材料的发现研究,同时在室温下锂离子电导率最高的无机材料LixLaTiO3等研究方面,为发展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锂电池产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进入知识创新工程试点的近几年,物理所更是捷报频传:不但在二硼化镁研究中制备出国际一流的样品,而且对高温超导临界特性有了新的认识;有关有机纳米体系的电导相变与超高密度信息存储研究,被美国物理学会称为近期权威论文中“最值得读的一篇文章”;在大面积高取向碳纳米管及相关新纳米材料的制备和物性方面的研究获得了领先成果;在超热电子的产生和输运的物理机制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通过控制等离子体的定标长度,首次实现了超热电子的定向发射并观察到了与激光偏振方向的依赖关系;世界上第一次在硅金属的基片上成功种入了铝原子,且已制备了16种不同的人工晶体,国际权威学术期刊称之为“在硅上播撒整齐的种子”;开发出比容量达到165MAh/g的磷酸铁锂等新型正极材料并实现产业化,将磷酸铁锂等新型正极材料的电子导电提高了8个数量级。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物理所其它几项第一:第一批铁氧体,第一块人工红宝石,第一台氢液化器,第一台氦液化器,第一个半导体三极管等。改革开放初期,在全国科研机构中率先提出恢复学术委员会制度;第一个提出要保障科研人员要有六分之五以上的科研时间;如今,他们推出的“国际学术评价体系”、“首席工程师制”、“秘书制”等,也引领了全国科研机构改革的风骚。
物理研究所的75周年所庆简朴而又“不动声色”。在该所《优秀成果集萃》一书中,所长王恩哥写道:“物理所人的追求是惟实、求是、协力、创新,只争世界一流。”学术委员会主任赵忠贤院士则为所庆写下了这样的的赠言:“我们曾有过很多的第一,我们将有更多第一,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新的贡献。”“我们建立了信心!”
物理所主持党委工作的副书记吴建国说:作为历史最悠久也最具竞争力的国内一流研究所之一,我们围绕“建设国际一流凝聚态物理研究基地”的奋斗目标,进行了机制改革、学科战略布局、人才队伍建设、支撑队伍建设等一系列管理创新与实践,拉开了“创建国际一流研究所”的序幕。
物理所发表SCI论文数及论文引用数,在全国科研机构中已连续12年位居第一。但由此而井蛙观天、夜郎自大,显然也为他们所不齿。
首先得树立“赶超”的标杆。英国剑桥大学的卡文迪什实验室和东京大学的物性研究所,是世界公认的一流物理科研机构,以2000年为基本数据,卡文迪什实验室固定研究人员为320名,SCI论文为441篇,其中高水平论文为29篇;东京大学物性研究所固定研究人员为200名,SCI论文为420篇,其中高水平论文为21篇。而物理研究所2000年的固定研究人员为300名,SCI论文为413篇,其中高水平论文为11篇。
这一比,差距就出来了:物理研究所的SCI论文不少固然可喜,但在《科学》、《自然》、《物理评论快报》三家高水平的国际专业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论文,特别是大的原创性工作毕竟还太少。
“创建国际一流研究所,我们必须在保持一定论文数量的同时,从量的积累向质的飞跃转变。”物理所领导班子形成这样的共识。
2002年5月,物理研究所实行国际同行评价,全所10个研究室,每个室请10位国际同行专家进行评价。王恩哥说:“追求‘国际一流’我们从来都不敢懈怠,通过国际同行的评价,更加坚定了我们的信心!”
作为发展中的国家,我们毕竟对研究所逐年增加的基础研究投入,还远不能与卡文迪什实验室相提并论;培养国际大师级的科学家以及研究群体,也不可能拔苗助长,一蹴而就。
“气可鼓而不可泄,有目标总比没目标好,敢提‘创建国际一流研究所’,起码说明通过知识创新工程夯实基础,冲击‘国际一流’已不是遥不可及,我们具备了的一定实力。现在的‘图像’已经清晰,关键是要脚踏实地去逼近目标。”一位研究员如是说。“星期四工作午餐会”
赵忠贤曾两次参加在瑞典举行的诺贝尔奖授奖仪式,他深有感触:诺贝尔奖提示我们,要想出世界一流的成果,一个好的研究集体很重要,最主要是科学研究传统。学术环境、积累和积累基础之上的独特创新也是关键因素。
要想获得创新灵感,必须经常开展学术交流。早在粉碎“四人帮”后两个月,赵忠贤就积极推动召开全国同行学术会议。1978年至1983年间,物理所举行的国际学术报告,仅赵忠贤参与翻译的就不下70场次。
近几年,物理所进一步规范和完善学术活动,形成了“凝聚态物理中关村论坛”、“凝聚态物理前沿系列讲座”、“星期四工作午餐会”和“科学之家”等四大品牌,力争满足不同层面科研人员需求。
“凝聚态物理中关村论坛”至今已举办38期,一批国内外著名专家应邀参加,引起国内外同行的广泛关注。论坛还请专家对研究所、实验室、研究组的科研方向、科研工作水平和成果进行系统评价,促使现行的科研评价体系更加科学、客观、公正和公平,最大限度地调动每个研究组、每位科研人员的积极性,从而激励原始创新、出一流研究成果。
“星期四工作午餐会”则是物理所举办的一个高层的小型学术沙龙。参加人员为院士、实验室主任、研究组负责人、“百人计划”入选者和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它采用午餐会的方式,每一位成员都有当主持人的机会,旨在营造更为自由、宽松、和谐的学术氛围和环境,激发、活跃创造性思维,增进情感交流。
“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的学术活动,无形中拓展了物理所人员对国际科学前沿的视野。副所长张杰举了一个切身感受的例子:他和彭练茅研究员虽然早年在英国深造时就认识,但他搞的是强场物理,彭练茅搞的是电镜,总有点隔行如隔山的感觉。回国后的一次学术报告会,美国的一位物理界同行说高能超热电子对激光凝聚态也很重要,张杰受了这一思路的启发,便在“星期四工作午餐会”上向彭练茅提出了合作的设想,两位好朋友一拍即合,现在已经就“有时间分辨本领的电子衍射花样”课题成为亲密的合作伙伴。
陈立泉院士说:“只要我有时间都会参加工作午餐会,在这里我认识了许多年轻的朋友,他们思想活跃,在聊天的轻松气氛中,我会得到一些新锐的观点,对自己的科研有所启悟。”
“我们要建立科学、高效、规范、富于创新的现代化研究所管理体制。”党委副书记吴建国这样形容:“如果说物理所是块肥沃的土壤,人才就是种子,那么,文化氛围就是春风雨露。”
“巴黎不是一天建成的”
2001年10月下旬,前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尼尔·兰尼应邀来华访问,曾在物理所参观访问了半天,第二天,他在中国科学院做报告时由衷地评价物理所:“新的建筑物,新的仪器设备,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激动人心的工作!”
赵忠贤回忆说:“作为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兰尼先生的评价有客气的成分,但绝不是信口开河,是基于对物理所科研工作的观察和他对国际上一些研究机构的比较,当然这对物理所也是个鞭策。”
“巴黎不是一天建成的。”赵忠贤引用这句欧洲谚语,“物理所今天的成就,得益于前辈科学家奠定的坚实基础和科学研究传统,研究所在‘文革’期间图书馆都没有关门,前些日子‘非典’肆虐,科研人员也以合适的方式坚持了基本正常的科研,如果没有几十年形成的科学研究传统和浓郁的学术氛围,是不可能做到的。改革开放后研究所召开的第一次学术委员会会议,严济慈、钱三强等都到场了,说明老一辈科学家对物理所发展的高度关注。”
赵忠贤从书架上取出一本陈年旧书,他说:“这本超导物理学专著原版是英文的,但我们当时看不到,只好将这本俄文版每人分工翻译其中一章,最终将这本书通读了。我1964年从中国科技大学毕业来到物理所,这个研究所严谨的学风、前辈的表率和风范直接或间接地教育和培养了我。”
王玉鹏研究员1984年到物理所,当过蒲富恪院士的研究生,他说:“蒲先生给了我许多影响和教益,他经常告诫我们‘科学要严谨,工作要认真。’蒲先生这一辈子只在每年春节初一给自己放半天假,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两年前他去世时,也是当晚工作到两点。可以说他是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现任超导实验室主任闻海虎研究员今年39岁,他说:“1998年正是欧美国家超导科研机构和公司大量要人的时期,但我还是回到了当时每月只有1000多元工资的物理所,为什么?就因为物理所‘感情留人’,我如果不回来就对不起前辈对我的提携。毕竟,研究所对有志于科研的人,有几十年锻造出来的品牌效应,我在这里工作可以如鱼得水。”
中国工程院院士陈立泉的博士生王兆翔几年前出国,曾先后在美、日、英三个国家的实验室呆过,但最终还是回到了物理所,他对陈立泉说:“我看来看去还是回来好,除了物理所的实验室条件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科研氛围适合于我,更和我投缘!”
评论: 惟有挑战 才有第一
不同于一般的技术开发和技术应用,基础研究的特点决定了它只有世界第一,没有世界第二。这就给国立科研机构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必须朝建立现代化研究所的目标大踏步迈进,在科研中牢固树立“只争一流”的观念。
纵观成功的经验,可以得出这样结论:国际一流科研机构无不有着自身明确的宗旨、优良的传统、严谨的学风、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堪称“帅才”的组织管理者,以及依靠以上诸因素的内在有机联系,再经过长年积累,才能不断取得重大的原创性的科学成果。
我们欣喜地看到,一些研究型的重点大学和国立科研机构,通过体制和机制的创新,不断强健自身筋骨,已经审时度势提出了努力建设“国际一流”的目标,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就是其中的典型之一。
在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已经走过的75年历程中,仅在此工作过的“两院”院士就有56位之多,正是几代科研工作者精神的传承和接力,形成了物理研究所今天浓郁的学术氛围,这笔丰厚的无形财富,与我们看得见的、许多科研上的“第一”一起,铸就了物理研究所今天的辉煌。
世界科技的竞争已经演化为国家综合实力的竞争,物理研究所提出了“只争一流”、“挑战第一”,这种敢为人先的精神值得我们称道,其在实践中探索出的宝贵经验,也值得研究型的重点大学和国立科研机构借鉴。
在几年前中国科学院的一次纪念会上,与会的李政道先生曾发表题为《物理学的挑战》的报告,其中引用了杜甫的两句诗:“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生”。能够放眼世界科学前沿,能够立足国家战略需求,提出“努力创办国际一流研究所”的目标并付诸实践,这在基础研究的学科领域,都是需要相当的实力和一定的勇气以及顽强的拼搏精神。从这里,我们不但感受到我国科技工作者在“只争第一”、“挑战第一”过程中寻找到的“快乐”,也感受到他们将自己的毕生精力奉献给科技事业的拳拳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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